学校排名不简单:Status等级秩序、马太效应和Commensuration
在如今,排名已经不是一个陌生的概念了。大大小小的排名充斥着我们的生活,我们也在不同程度上依赖于这些排名去做决策。尽管量化(quantification)这种行为已经被学界有所讨论(Theodore 1995),但是相对局限于学界以内,这些排名对日常生活的影响仍然不是很清楚。这个任务被Espeland和Sauder拾起。通过对法学院US News排名使用情况的调查和研究,他们对这一现象进行了多个角度的讨论,成果丰富。这里先介绍收纳在两篇期刊文章里的思考,如还要兴趣可以翻找他们的作品:Engines of Anxiety: Academic Rankings, Reputation, and Accountability.
学校排名创造更严苛的等级秩序(Sauder 2006)
在法学院中间,以前其实也有一个非常粗略的等级制度。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是金字塔尖尖上的top 10或者top 20。而除了尖尖以外的学院,其他非顶尖学院互相之间的差别就不是那么大,这些差异也不常被人提起。非顶尖学院各有各的特色这一点似乎也是默认的共识。等级差别仅仅存在于“顶尖”与“非顶尖”学院之间。
然而,当第三方机构提供的法学院排名越来越受关注时,以前的等级秩序就开始发生改变。随着排名把学校从原来的“顶尖-非顶尖”等拆成1-100+等,从前被忽略的细微差别被数字排名给放大了。原本两层的等级差距变成了很多层,非顶尖学院之间的区别愈发细化。
同时,非顶尖学院各自的独特优势也被数字排名给掩盖了。由于数字的单一性,人们并不能从排名中全面了解一个学院在各个方面的表现(教学、资源、学生质量、科研等等)。换句话说,数字排名将原本应该是多维度的评价体系压缩成了一个维度,致使大量信息的流逝。因此,对于非顶尖学校来说,他们原本宣称的独特优势也就被抹消了,部分学院甚至因为排名低变成了所谓的“差学院”(bad law schools)。
学校排名是一个自我实现预言,加深马太效应 (Espland and Sauder 2007)
当学校排名广受关注时,人们的行动也随之而变。法学院的潜在学生会根据排名修改自己的申请选择,好的学校迎来更多申请,而“差学校”则会越来越不受重视;法学院的资源也随排名改变而浮动,好的学院资源会越来越丰富,排名较低的学院则有更少进账;每年更新的排名会依赖于去年排名情况而定,排名较高的学院更有可能保持高排名,“差学院”可能会被困在低排名内。人们对排名做出的种种反应都在让排名不断成为“现实”(objectivity)。
学校排名改变人们对法学院这一群体的观念 (Espland and Sauder 2007)
除了对法学院本身的影响之外,学校排名也在改变着人们对法学院的理解。通过对法学院这一群体发布排名,不同的法学院被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法学院”这一概念类别被排名进行了加固。也许以前并无法学院这一种提法,或者是一个小众提法,但随着排名的发布,法学院变成了一个愈发独立的教育类别。
同时,如之前提到,排名通过抹消个体化差异,赋予了这些法学院更多的同质性。通过把不同学校放在一套评价体系中打分,排名强行将法学院们变成了同一个样子。
除了增强同质性,排名给人们提供的法学院的信息是非常脱离情景的(decontextualized)。数字的形式尤其容易让人们忽略评价体系所具有的背景环境,造成信息的过度简化。然而,去情境化又给情景重构制造(recontextualization)了机会,于是人们对排名和法学院的理解也就日趋多样化。
但最为核心的改变在于,由US News提供的对法学院的排名让法学院们丧失了自己对学院形象的控制。人们对法学院质量的理解不再由学院自己塑造,而是由这个第三方权威来管理。这使得学院对法学教育的控制权被大大削弱。
小雨说:
以上讨论只来自于Sauder和Espeland的一系列研究中的两篇。这两篇的理论背景分别来自于组织社会学(Sauder 2006)和文化社会学(Espeland and Sauder 2007)。从整个的研究系列里看,他们的叙事也主要来自但不局限于这两个方向。从同一批实证数据中申发出不同的研究主题,用同一套数据去回答不同的问题。这种能力可能一方面受益于数据的丰富性和多样性(访谈、观察、文本等),另一方面也来自于学者对文献的熟悉度和不同文献遗留问题的敏感度。同样的例子,小雨在Calarco的教养研究中也有见到(Calarco对一个小学的学生上课参与情况进行观察。之后基于所得数据发表了三篇叙事不同的文章)。这种高效利用实证数据的能力在学术生涯中还是很值得培养一下的。这里附上Sauder和Espeland的排名系列文章与书籍,有兴趣的可自取。
Sauder, Michael and Wendy Espeland. 2006. “Strength in Numbers? A Comparison of Law and Business School Rankings.” Indiana Law Journal 81:205-227.
Sauder, Michael and Ryon Lancaster. 2006. “Do Rankings Matter? The Effect of U.S. News & World Report Rankings on the Admissions Process of Law Schools.” Law and Society Review 40:105-134.
Sauder, Michael. 2006. “Third Parties and Status Systems: How the Structures of Status Systems Matter.” Theory & Society 35:299-321.
Espeland WN, Sauder M. 2007. “Rankings and reactivity: how public measures recreate social worlds.” American Journal of Sociology 113:1–40.
Sauder, Michael. 2008. “Interlopers and Field Change: The Entry of U.S. News into the Field of Legal Education.” Administrative Science Quarterly 53:209-234.
Sauder, Michael and Gary Alan Fine. 2008. “Arbiters, Entrepreneurs, and the Shaping of Business School Reputations.” Sociological Forum 23:699-723.
Sauder, Michael and Wendy Espeland. 2009. “The Discipline of Rankings: Tight Coupling and Organizational Change.” American Sociological Review 74:63-82.
Sauder, Michael and Wendy Espeland. 2009. “Rankings and Diversity.” The Southern California Review of Law and Social Justice 18:587-610.
Espeland, Wendy and Michael Sauder. 2009. “A Matter of Rank.” Contexts. 8:16-21.
Espeland, Wendy and Michael Sauder. 2012. “The Dynamism of Indicators,” in Governance by Indicators: Global Power through Quantification and Rankings, ed. Kevin E. Davis, Benedict Kingsbury, and Sally Engle Merry.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Espeland, W. N. & Sauder, M. 2016. Engines of Anxiety: Academic Rankings, Reputation, and Accountability. New York: Russell Sage Foundation.
注:粗体字为本篇文章实际引用文献。